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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思潮
“民科”执著还是妄想
中国电视报
20160317
http://dianshibao.cntv.cn/shtml/zgdsb/20160317/54955.shtml
“民科”：执著还是妄想
■ 本报记者 王 婧 ■
爱因斯坦
此前，美国科学家宣布发现了来自宇宙的引力波。几天后，一个名为《5年前节目中他首提引力波，遭嘉宾嘲讽，如今他们都欠他一个道歉》的帖子引爆网络，帖子显示，2011年，初中学历的民间科学家（以下简称“民科”）郭英森在参加一档电视节目时，称自己“发明了几个新理论”，并提到了引力波一词，但他的理论遭到节目嘉宾的质疑乃至讥讽。从哥德巴赫猜想、永动机、水变油，再到眼下的引力波，“民科”们到底是在科学的道路上执著前行，还是仅凭自己的一腔热情异想天开？
1 “民科”是谁
“民科”应该如何定义？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院教授、哲学博士、理学（科学史）博士田松曾经为“民科”下了一个定义：“指在科学共同体之外进行所谓科学研究的一个特殊人群，他们或者希望一举解决某个重大的科学问题，或者试图推翻某个著名的科学理论，或者致力于建立某种庞大的理论体系。但是他们却不接受也不了解科学共同体的基础范式，与科学共同体不能达成基本的交流。总的来说，他们的工作不具备科学意义上的价值。”
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副研究员、中国科学院青年创新促进会理事郑永春，曾经接触过不少“民科”，他
总结了“民科”的3个特点：
第一、“民科”的“研究”往往针对某个重大的科学问题，要么试图推翻
著名的科学理论，要么致力于建立某种庞大的理论
体系，立志于研究一些听上去很玄、很牛的东西。
第二、“民科”们常常把科学和神话混搭，将舶来的科学名词与中国传统文化和神话故事中的概念混在一起，“洋”为“中”用，“科”为“民”用。
第三、“民科”们基本没有受过专业科学训练，也无意接受科学训练，数理功底较差。据一位科学家介绍，国内某知名研究所门口总有“民科”来下战书、“砸场子”，一开始还接待，结果发现这些研究既无学术价值，当事人也无法沟通——你说他错，他却认为你是故意“打压”。研究所领导和科学家们后来不胜其扰，就从保安队里选了一位有高中文化的保安，教会他25道数学难题，凡遇到“民科”来访，就让保安小伙出马，只要挑战者连续做对5道题就可以上楼与科学家见面，但至今无一人通过。
在郑永春看来，绝大部分“民科”所从事的所谓“科研”，与真正的科学研究存在本质区别。首先，“民科”与科学最主要的区别在于是否用科学态度和科学方法来解决问题。“民科”们往往只是罗列一些科学名词，他们既不了解这些名词的实质含义，更无法给出具体的实验数据。这也是为什么物理和数学是“民科”们的主战场和重灾区，而化学、生物等实验学科的“民科”较少的原因。其次，真正的科学研究十分重视学术民主，批判和质疑更是科学的本义，但“民科”们往往不能正确面对质疑，更给不出合理答复，认为科学界在打压他们，甚至认为整个现代科学理论都有问题。再次，真正的科学研究非常重视学术传承和科研合作，而“民科”们的理论往往横空出世，没有科研传承，他们的“科研”基本靠单打独斗。
在百度“民科吧”和“反民科吧”中，总能看到一些“民科大神”和他们的理论，如果他们的理论全部正确的话，将有无数个诺贝尔奖落户中国。例如提出“相对论错误”的陈某，提出“链条排压式永磁动力机、永动机、浮力永动机”理论的丁某，同样研究出“动力车和永动机”的方某，证明了“费马大定律、ISO数论、哥德巴赫猜想、黎曼假设证明”的蒋某，证明“实数轴有最大、最小点”的黄某，研究出“电磁力除以地球周长平方等于万有引力”的贾某，以独特角度研究“宇宙的起源及地球自转的原因”的雷某，推断出“中国南方的红土之起源”的楼某，提出“万有斥力理论”的彭某，提出“宇宙心脏磁力线模型、宇宙起源、智因设计进化论”的王某……这里的每一个名字都曾经在大众媒体上出现过，有时媒体称他们是有钻研精神的民间科学爱好者，有时则认为他们是妄想者。
2 “民科”与哥德巴赫猜想
“民科”最近成了一个热词，但根据研究者的说法，上个世纪80年代，才是“民科”兴起的黄金年代。
田松在其文章《民间科学爱好者的基本界定及其成因分析》、《论民间科学爱好者为什么不能取得科学意义上的成功》、《民间科学爱好者的行为及心理分析》中如此分析当年的“民科热”：“他们成为民间科学爱好者和整个社会背景是有关系的。上世纪80年代全国有多少人是文学青年，辛辛苦苦在家写小说、写诗。因为那个时候诗人、小说家在社会上有地位、有荣誉，所以很多人趋之若鹜。可现在有几个人这么做？没有！因为诗人和小说家地位已经不行了，同样，上世纪80年代所谓的‘科学的春天来了’，‘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’，科学一下子很有地位了。他们听到了科学史上一些关于科学发现的小故事，以为科学靠灵机一动、一拍脑子就能得到，所以他们就拍脑子了，脑子上拍得全是包。”
当时媒体的宣传无疑也是催化剂，特别是徐迟发表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，介绍陈景润的事迹后，引发全社会的广泛关注。根据当时媒体报道，仅仅读过一年半初中、爱好数学的刘某，读了徐迟的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后，萌发了“要摘取这颗数学王冠上的明珠”的想法。初中毕业的装卸工庄某，也决心“为国争光，把这颗数学王冠上的明珠摘下来。”然而，时至今日，这颗“明珠”依然没有被任何一位“民科”摘下。
在本世纪初，英国的费伯出版社和美国卢姆斯伯里出版社悬赏100万美元征集哥德巴赫猜想的解答。2002年的3月20日，是百万美元大奖的截止日期，中央电视台的《东方时空》栏目就此进行了讨论，主持人白岩松代表观众提出了一个问题：如果我们漏掉了一个来自民间的正确的论证，岂不是太可惜了？中国数学与系统科学院李福安研究员当即表示：民间科学爱好者证明出哥德巴赫猜想的可能性几乎没有。他指出，要研究哥德巴赫猜想，恐怕数论方向的博士研究生都不能够。据中科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张利华研究员的统计，全中国在数论方面发表过5篇以上论文的专家不超过50人，其中没有一个人把哥德巴赫猜想作为研究课题。而我国研究哥德巴赫猜想的“民科”们，大部分只有初中文化！
3 “民科”策划的骗局
如果说破解哥德巴赫猜想只是“民科”们迫切地向科学界证明自己价值的话，那么有些“民科”则利用自己的“一技之长”策划骗局，妄图一夜暴富。
水变油意味着氧原子变成碳原子，这在科研上是不可能做到的事。可是，1984年3月，哈尔滨公交司机王洪成宣布成功发明“水变油”，号称在3/4的水中加进1/4的汽油，再加入少量由他配制的“洪成基液”（也称“水基燃料膨化剂”）就可以变成“水基燃料”，一点即燃，热值高于普通汽油和柴油，无污染，成本极低。这项“发明”经过王洪成的现场表演，受到一些大学老师“眼见为实”式的肯定，被全国几十家新闻媒体炒热。1993年1月28日，某张全国性大报以半版篇幅宣传“水变油”，标题说它是“中国第五大发明”。一时间，全国约有数百家企业拿出上亿元资金与王洪成搞共同开发，一些企业则从王洪成所办公司买了大量的膨化剂。
1993年4月，原物资部能源司干部严谷梁首先在报上发表文章《应该用事实澄清“水变油”真相了》提出质疑，接着一些报刊开始指出“水变油”是骗局。在1995年全国政协会议上，何祚庥、郭正谊等多位科技界委员联名提交提案，呼吁调查“水变油”的投资及对经济建设的破坏后果。之后，王洪成被收容审查和判刑，这幕闹剧才结束，但造成了数以亿计的经济损失。
2004年年初，自称是“新加坡籍华人”的梁星人，声称建成了“宇宙引力能永动机”，而且还在海南省建了一家“海南星人永动机发电厂有限公司”，正在生产用该永动机装备的车辆。据媒体报道，有人曾被这个永动机项目骗去300多万元，吉林有工程承包商也曾被“星人公司”骗走几十万元工程保证金。河南临颍南街村为了搞这个永动机项目，共投资2000多万元，最后全打了水漂，其党委书记后悔莫及，说这是他在南街干了30多年犯下的最大错误。
4 该如何看待“民科”
古往今来，无数的事例已经证明，真正的科学是建立在系统的科学理论体系上，是站在巨人先贤的肩膀上，是使用科学训练的逻辑思维来思考，而非凭空妄想。因此，“系统”二字是“民科”与真正的科学学者的区别所在。
很多“民科”视科学界泰斗爱因斯坦为偶像，因为爱因斯坦的正职是专利局职员，搞的是业余研究，不过，这些“民科”忽视了一点：爱因斯坦在专利局就职之前，是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的毕业生，系统地学习过丰富的理论知识。
至于不少“民科”曾提出自己被科学界压制，一位研究者认为这是无稽之谈：“科学界一直是开放的。当初华罗庚仅仅是指出了苏家驹论文中的一个小错误，就受到了数学界的关注，并很快进入了主流数学界。不能把思辨等同于科学理论，正像我们把提出‘日心说’的优先权给予哥白尼，而不是古希腊的阿里斯塔克；把提出‘原子论’的优先权给予道尔顿，而不是留基伯或德谟克里特。思辨与科学理论之间，可以说是有天壤之别。”
大多“民科”相信，自己怀揣着天底下最了不起的科学理论，而在外人眼中，他们往往“偏执、自大、难以交流。”从另一个角度看，生活中的“民科”又显得有些悲壮，他们有的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，有的因醉心研究搞得妻离子散。然而，一个网友对“民科”的发问值得人深思：如果你们真的热爱科学，为什么不设法弄懂已有的科学知识和理论？科学所带来的荣耀和成就感与科学本身，哪个对你们的吸引力更大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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